[慎思明辨] 上帝的存在与本体论论证
本期推送我们向你介绍一个非常有趣且有影响力的哲学论证（难以通过墙内网络获取相关信息）：本体论论证。不同于其他有关上帝存在的逻辑论证（它们至少依赖于某一个经验性假设，比如我们以后会介绍的微调理论。），本体论论证的有趣之处在于，它用于推导的前提假设完全源自于概念和理性。举个例子，单身汉这个概念暗示了“男性”、“单身”的前提（因此已婚的单身汉是逻辑混乱而不可能存在的）。同样，上帝的概念也暗示了一些论证前提，以这些前提开始推导，最终可以做出有关上帝存在的结论。与我们往期关于哲学的推送一样，这些论证虽然并不是完备的（安瑟伦的本体论论证本身也历经诸多批评和发展），但我们希望可以为你提供一些有趣的思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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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78年，一位名叫坎特伯雷的圣·安瑟伦的修道士震惊了世界，他争论说如果如果上帝确实可能存在的话，那么从逻辑上可推知上帝确实存在。安瑟伦的论证被称为“本体论”。
这一论证将哲学家分为截然不同的两派。19世纪的德国哲学家亚瑟·叔本华将本体论称为一个迷人的笑话；但是许多著名的20世纪哲学家，例如查尔斯·霍桑、诺曼·马尔康姆、阿尔文·普兰丁格则认为这一论证是合理的。
以下是论证。
上帝可以被定义为“一个最伟大的存在”（Maximally Great Being），如果存在一个比上帝更伟大的存在，那么这一存在应该是上帝。为了成为最伟大的，一个最伟大的存在应该在所有的可能世界中都是全能、全知、道德完美的。
可能世界指的是世界可能的存在方式，称某个事物存在于一个可能世界中，是指如果一个世界可能是那样，那么一件事物可能会存在。举个例子，尽管独角兽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，但它至少是可能存在的。所以我们至少可以说独角兽存在于某些可能世界中。另一方面，一个已婚的单身汉则并不存在于任何可能世界中，因为“一个已婚的单身汉”这个概念本身就是逻辑混乱的，它并不可能存在。所以如果一个最伟大的存在可能是存在的，那么我们可以说他存在于某一个可能世界中。
但是，一个最伟大的存如果仅仅存在于某一个可能世界中，则算不上是最伟大的。要成为最伟大的，他必须在所有的可能世界中都是全能、全知和道德完美的。如果“一个最伟大的存在”存在于任何可能世界中，那么他就存在于每一个可能世界中，而如果他存在于每一个可能世界中，他也必存在于现实世界中，也就是说，一个最伟大的存在确实是存在的。
因此，无神论者不得不维持这样的观点：不仅上帝不存在，而且上帝不可能存在。
然而，如果能表明“上帝”这一概念本身是逻辑混乱的，那么这个论证就失败了。但是“最伟大的存在”这一概念是否像“一个已婚的单身汉”或者“一个方形的圆圈”一样荒谬呢？事实似乎并非如此。一个存在于每一个可能世界中的全能、全知和道德完美的存在看起来是一个完全合乎逻辑的想法。
但难道我们不能模仿这个论证，并且让它适用于任何事物？为什么不说，存在一个最大的披萨在逻辑上是完全可能的。那么一个最大的披萨确实是存在的。然而“一个最大的披萨”这一概念和“最伟大的存在”这一概念有所不同。并没有内在的最大值使披萨成为最大的披萨。总会有再多一片意大利香肠让这个披萨变得更大。甚至没有明显的特征来定义披萨的大。薄底？厚底？多加芝士和凤尾鱼？这取决于顾客的口味。此外，如果一个最大的披萨存在于所有的可能世界中，那么就意味着这个披萨不能被吃掉。否则，它就不是披萨了，因为披萨本来就是用来吃的。这么一来，“一个最大的披萨”这一概念并不合乎逻辑。
然而，关于上帝的概念则是一个直觉上合乎逻辑的想法。因此上帝的存在是一个可能性。至此，本体论论证表明如果上帝可能存在，那么上帝就确实存在。
至此，我们来总结一下本体论论证的关键步骤：
1. “最伟大的存在”（Maximally Great Being）这一概念内在逻辑一致。
2. “最伟大的存在”存在于某一个可能世界中。
3. 如果“最伟大的存在”存在于某个可能世界，那么也必定存在于任何一个可能世界。
4. 如果“最伟大的存在”存在于任何一个可能世界，那么也必定存在于真实世界。
5. “最伟大的存在”确实存在于真实世界。
6. 因此“最伟大的存在”确实存在。
（注：探讨本体论论证的哲学家有很多，包括对安瑟伦论证提出过批评的圣阿奎那（阿奎那的宇宙推理：无可推诿的宇宙论证）、康德等，以及后来发展了论证的阿尔文·普兰丁Alvin Plantinga。安瑟伦自己的论证也有前后两个版本。这里的论证略过了一些复杂的哲学概念和推理步骤，整体的论证更加偏向于Alvin Plantinga发展而来的模态化论证。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斯坦福哲学百科全书以获取不同资源：https://plato.stanford.edu/entries/descartes-ontological/#3）
在编辑这期内容的过程中，我们也看到了很多对本体论论证的驳斥和质疑，比如康德对安瑟伦经典论证第三条（A being that exists as an idea in the mind and in reality is, other things being equal, greater than a being that exists only as an idea in the mind. 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，现实中的存在要比头脑中的存在更为伟大。）的反驳。这的确并非一个全备的论证，也仍然有许多哲学家质疑这些论证的基本假设：“全然伟大或全然完美的存在，这一观念是可能的并且没有显示任何内在矛盾（this idea of the all-great or all-perfect being is possible and implies no contradiction. ）”。对这个假设的质疑很有意思，你怎么想呢？当我们观看宇宙的奇妙且省察自己的内心，在直觉上，在理智上，我们可以否认一个“至高存在者”的可能性吗？我想这是非常困难的。正如圣经中罗马书所言：“神的事情，人所能知道的，原显明在人心里，因为神已经给他们显明。自从造天地以来，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，虽是眼不能见，但藉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，叫人无可推诿。”
正如安瑟伦所说，即使有愚人强说：根本没有神。这也不过是佐证了神这一概念原存在于各人的心里，叫人无可推诿。